枕小刀

不灭心(七)【也青】【一人之下衍生】


回到小屋后,王也冻僵的手连搓都没搓,便立刻抄锅添柴起火,热气从锅边顺着滚水冒起来时,丝丝绕绕恍过王也平塌的眉间,鼻眼。

菜是没滋没味的清水煮白菜,滴了两滴油,撒了些盐面,连汤带水两道菜。王也自个儿动筷吃的很香,在他对面静坐了片刻的诸葛青本来对那饭菜没有半点食欲,但是想起王也临回来时候说的话,好像寡淡的菜品也多了些滋味。

他挑起一根软趴趴的白菜放到嘴中嚼,笑着的眼眯缝着看王也。王也没抬头,但是对那期盼许久的视线了然于胸,他火速吃了白菜啃了馒头,胡噜着鼓胀起来的肚皮,打了个饱嗝。

“吃饱了?我不急的。”

抹抹嘴,诸葛青好整以暇道。

王也那边含糊应了声,随即起身将身上裹着的棉衣脱到一边,招了手推开门,一股冷风灌入穿透他的衣袍,而他对这点冷似乎突然不在意了,甚至连一点瑟缩都没有,大步走出。

这人,饭后半小时内不宜剧烈运动啊。话未出口,诸葛青乐呵呵也随着人走出屋,两人眼神相对,心照不宣,踏步定中宫,四盘自脚下散开,连着王也的身形一同拢入。就像一头黑夜中徒留阴影的兽,将恐惧借着月光渗透到深入林野的人心中。

王也镇定自若,那股威势已经盘桓上他经络,可是隔了层看不清说不明的炁,导致明明已经临近,却只能聊胜于无的浮于其上,半分作用都起不了。

诸葛青察觉到了,所以他扬手,道:“坎字,水弹。”水珠凝聚成子弹发出,高速打去王也周身,后者脚蹬地跃出,连蹿三步而后骤然停住,拂袖将水弹打散。

艮位,与坎相克,故而可以轻松化解水弹之势。诸葛青迅速追开,却不是追到王也身边,而是向西南方向跑去,在他脚踏落地面之后,王也身形不变,稳踏艮位,诸葛青并指呵道:“坤字,土河车!”

“坤字——土河车。”

两声几乎同时响起,诸葛青眉头紧蹙,王也气定神闲,眼见两条地龙游动空中,一条是从坤位起,另一条则是很离谱的从另外一个方位起的。

王也面上的表情,不知为何,好像透露出一股极其浓烈的愁思,刚才那简短的五个字,已经彻底将他这些年的乃至之后的平静岁月打了个稀巴烂,耗尽了他极大的力气。武当山的小弟子王也已是过去,此时此刻依旧站在这里的,钢筋做骨,战意融心,衣袖随风乱舞,炁随命盘而生。

懂得数术这件事,诸葛青早有预感,只是他没想到,王也此人可以不顾既定,自行修改地盘八卦方位。地表龟裂,风穿林啸,地龙跃出与其撕咬撞击,王也马步迈开手垂掌心,那艮位起的土河车便立刻以雷霆之势直击诸葛青那条的头后,从中间穿透将其撕成两半,破碎的土块尽数落下,横挡在两人之间,扑天黄土飞扬,宛如下了一场泥巴雨。

“你…”

诸葛青怔怔吐了个字,字诀从口中念出,手势摆好,赤红火舌从指尖游蹿出,几次咬到王也身前,都被他脚底抹油似得遛了,甩手化鞭击去,随后被拔地斗长的香檀木尽数拦了。

香檀驱邪化阴,祈安祝祥,如此华而不实的空架子,何以能抵挡住他攻略意味十足的赤练?透过木架支起的缝隙看去是王也那双亮得摄人的眸子,诸葛青再次震惊得连唇瓣都咬不住了,还欲出手,眼前却除了寂静再无其他变化应他,势头不好他抬脚欲撤,膝盖立刻像挂了千斤坠,将他牢牢锁在原地,而随着王也的视线盯去诸葛青的脸上,原本沉重的腿顷刻又软了,他瞪圆双眼,颓然半跪于地。

咬牙狠狠撑着另一条腿,连脖颈都似被无形的手死死按住,撑了片刻后诸葛青哑声道:“你…做了什么。”

他输得太快了,快到甚至看不清,也不需要王也怎么动作,饭后消遣一般轻轻松松的制服他,满含期待等了这么久的一战,刚才起阵,便已终局。

“没什么,单纯的用炁压制,因为你此刻已在我阵中,又是术士,自然无法抵抗。”

卧龙低伏,才可入我阵来。

王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,他拍了拍衣服上砸落的碎土,捻起一绺发丝拂开碎渣,慢慢走到诸葛青的面前,看着那只高傲的狐狸,此刻不得不紧咬牙关,垂着头,以落败者一般的身姿半跪在他面前。

两人都不再说话,可是场上运转的炁没有一点收敛的架势,冷汗从额角滴落,撑着的腿近乎失力到让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,又僵持片刻后,诸葛青叹了声。

“我认输。”

早乖一点多好。

撤回密布阵中的炁,王也伸手到诸葛青面前。他掌心干燥,五指修长且随意的分开,挡在面前遮住了正午烈阳,也化作一块经久不散的阴霾,稳扎在诸葛青心上。抬手握住借力站起,直到此时此刻,诸葛青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错的有多离谱。空长一双眼睛认不得避世高人,仗着家传绝学和虚长百年的时间,便真的以为自己作为术士,有了横着走的资本,却不想被王也这一闷棍掀翻在地,还都是他自找的。

他脸色还没从惨白的状态恢复,双唇嚅嗫发声之时甚至还带着无可抑制的抖,硬生生挤了个不算好看的笑,满腔都是苦涩。

“看不出啊,王道长真是深藏不露。”

“再深藏不露,不还是没能逃过你这只狐狸的眼睛吗。”

王也耸肩,将卡在诸葛青肩头的碎石渣拂落。

其实王也细思,这一桩桩,一件件的事,好像只是命盘顺应天时轮转,而车轮碾过究竟碎了谁的骨,于大势洪流之中没有一点差别。

更不重要。

就像,如他一般,平时吊儿郎当过片叶不沾身的人,何故偏偏那一日遇见诸葛白又何故会多管闲事帮了他,再到现在咬紧不松口便也可不必用风后奇门,为何要因为需要淡着几分诡异又熬人的小心思,使出这原本不应再问世的奇技。

诸葛青此时心中纵使百感交集,王也也没好到哪里去。两人各自揣着心思收拾战后狼藉,等到终于恢复了地势,背对着诸葛青,他听见那只狐狸在自己身后出声问他。

“王也,你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
明明站在艮位却可以使用土河车,而且威力远胜于自己的,不仅如此,改变生克,将已经定好的中宫彻底覆盖,地盘移位,更甚者单纯用炁进行压制。环扣相对,简直仿佛天生为了克制他而存在。诸葛青与外人交战未尝一败,头一次败了,却败得这么糊里糊涂,他半睁开眼,明知王也不会回答,也要固执去问。

“抱歉,我不能告诉你。之前说好的,陪你打过这一场,你就下山去。回家吧,我们切磋的事就不要再想了。”

“再陪你一晚,睡了这么多天,多少睡出些感情来了,晚上我去弄只鸡,和小白一起好好吃一顿。看你面黄肌瘦两眼乌青的样子,早该好好补一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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